許多生活底層的人們,他們的生計都是「曬」出來的。
農人曬在田裡;建築工人曬在工地裡;漁夫們曬在大海上、鹽工曬在鹽田裏……,生活總是要通過風吹日曬、流血流汗才能獲得一家的溫飽。曝曬,是生活的方式之ㄧ。
其一:
離開王功沒多久,便看到了老人在路邊拖著耙子來回的翻攪著。遠遠看去,似乎是雞糞之類的東西。空氣中卻無糞便的味道。走近觀察似乎是壓碎的蚵殼。
鄰人載來的蚵殼,溫熱的是人情
「歐基桑,你這是曬啥?」
「蚵仔殼。」果不其然。
「曬來創啥?」
「做飼料嘛!」
「這敢ㄟ呷哩?」不就是碳酸鈣、石灰之類的成分,何來營養?
「攙在飼料裡面,雞仔呷了,生ㄟ卵才ㄟ水;卵殼才ㄟ加硬,加(比較)沒破。」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。
「ㄚ你厝ㄟ,甘有飼蚵仔?」
「無呢,這攏嘛厝邊隔邊少年仔載給我的。」台灣其實處處是人情。
「這不少呢!賣不少錢吧?」
「哪有,這差不多一台800的車,兩百塊而已。」
「這麼少?甘算ㄟ合?」
「運動運動,加好過日。」
加好過日,這也算是知足常樂、樂天知命吧!
其二:
是老天送來的海上烏金?還是漁民們收獲自自家的埤塘?一板板金黃色的烏魚子,曝曬的是他們一年的喜悅。就在路邊,若有若無的魚香,加上想像著的甜美滋味,映著金黃色澤,微泛著油光的烏魚子,讓你不跟著欣喜也難。
金黃的烏金,曝曬的是幸福喜悅
一片片堅實飽滿金黃的烏魚子,意涵著一年生活的穩定。一樣是曝曬,這對老夫婦,心理必然是更為踏實愉悅的。
我想像著老人的喜悅,這是一種平凡的幸福。惟其平凡,幸福愈是恬淡;愈是恬淡,愈要細細的品嘗。
這樣的「曬」,陽光和煦溫暖,人很幸福。
其三:
單車旅遊,就是要穿街走巷。放慢腳步、睜大眼睛、張大鼻子、豎起耳朵,去發現、感受。才不枉費路途的艱辛,才對得起痠麻的雙腿。
發現這堆曝曬物我在站立許久之後,才見到主人出來,手上拿著裝肥料的大塑膠袋。那是在往鹽田博物館廟旁的小莊子裡。
肥水不落外人田
「借問ㄌㄟ,那是啥?」自己都覺得好笑,總是同樣的問題。
「豬屎。」簡單明瞭。
「敢是要做肥?」
「少年ㄟ你很竅,安ㄋㄟ你攏知。」
「自己田要用ㄋㄧ?」
「無啊,要賣ㄟ啦。」
「有人來收喔?」
「你嘛笑虧,沒人收我愛做甲這甘苦。」
「價小好冇?」
「安呢一布袋兩百。」他揚了揚手上的袋子。
「兩百ㄋㄧㄚ噢?真歹賺。」
「加減過日子。」
「你飼幾隻豬仔,這多豬屎叨位來?」
「一天一點嘛,拼豬寮加減掃,久ㄚ就有了。」
老人黝黑的臉上,是泰然的。伊的生活就是凡事「加減」、「一天一點嘛」、「久ㄚ就有了」。
不望遠,不多想,一切只在腳下。老人踏著的土地儘管如當地文人自己描述的是「鹽分地帶」,這樣的生活態度,卻是一點也不「鹽分」,在在有著生命的芬芳。
留言列表